贾跃亭已经在美国过了四个春节,差不多四年时间,够读一个本科。作为新造车的同行,在国内经历跌宕起伏的新能源“三傻”,如今基本毕业,而贾跃亭呢,就像在别人正经深造的时间里,翘课跑去了农村插队,消失在玉米地里,荒废了时光。
蔚来、理想、小鹏的车子卖得越来越多、股价越涨越高,贾跃亭起了个大早,赶了个晚集,在美国“插秧”的日子里,错失了宝贵的时间窗口,如今,就连和他一起卖过彩电的雷军,都开始计划造车大业。
2月19日,小米要造车的消息再一次传来。此前坊间断断续续也有过传闻,但从未像这次一般影响巨大——小米萎靡多日的股价,像被打了鸡血一般一飞冲天。
听说这次雷军要亲自带队,造车也被提上了战略级决策的高度。10年坐怀不乱的雷军,摒弃了原来对新造车只投入资金不投入真爱的策略,开始横跳。只是,从新造车发展的时间点来算,怎么看这都像是一个被动的选择,否则就是雷军被苹果彻底勾走了魂。
当然,贾跃亭更加被动。在贾跃亭的生态毁灭性化反之前,他完全可以走一条和小米如今相似的道路,造电视、做手机,把生态链的盘子做稳一点,赚了钱再造车。而且,他的《野子》的感染力不输雷军的鬼畜曲子。
但如今,雷军保住了所有战果,并进入造车行列,和贾跃亭的负债累累相比,形成鲜明对照。
贾跃亭今年最大的动静,就是FF(Faraday Future,以下简称FF)将通过与PSAC合并在美国纳斯达克上市,预计将于2021年第二季度完成,完成后公司估值约34亿美元。而吉利控股将与其合作,帮助FF中国在国内实现量产——在等待了189周之后,贾跃亭似乎终于有了一些实质性的回国进展,然而等待的时间太久,在微博上敦促他回国的声音,已经大不如4年前深情。
老贾的迟迟不归给李斌也带来过麻烦。后者在2019年发布Q2财报的时候,取消了电话会议,导致股价大跌28%,一时间,关于“李斌的钱只够维持3个月”的传闻甚嚣尘上。当晚,李斌计划飞往美国,突然接到资方腾讯高管的电话,对方诚惶诚恐,“这是要去美国做什么?”
新造车行业诡异地出现了一个共识——创业者在低谷期出国,是危险动作。
01
贾跃亭前往美国的2017年,新造车并没有因为乐视的一系列风波而遇阻,在资本市场上,反倒是一个巨大窗口正在逐渐展开。
2017年2月,GGV的符绩勋看到何小鹏发的一条庆祝儿子诞生的朋友圈,当即给何小鹏打电话,没有祝福,开门见山地敦促他进入智能汽车的赛道,“再不进入窗口期就要关闭”。整个说服的过程简单干脆,没过多久,何小鹏就去找了腾讯投资部,但收获的却是一盆冷水,对方的回应是,已重仓李斌的蔚来。
此时的蔚来,已经完成四轮融资,估值达到200亿元。早在2015年,注册不到一个月的蔚来就迅速敲定了A轮融资,投资方包括京东、高瓴、腾讯,以及雷军的顺为资本,在当时的同类项目里,蔚来的投资最火爆,没有名气的机构,想投也投不进去。顺利搭上资本快车的李斌,在2017年4月的上海国际车展上,豪迈地宣布:“让特斯拉在中国无路可走”。
不像李斌的锋芒毕露,彼时的李想正盘算着“曲线救国”。
那时的理想汽车还叫“车和家”,押注小型车,在VIVA Tech2017科技大会上,李想与法国分时租赁运营商Clam合作,在卖车之前先租车,在欧洲开展共享出行。3个月之后,车和家宣布完成A+轮融资,共拿到6.2亿元,李想开始筹划更大的计划。
除了后来被称为“三傻”的头部企业,还有更多野心勃勃的人,也在2017年开始为自己的新造车项目四处奔走、融资建厂。
2017年下半年,曾经主导了吉利收购沃尔沃的沈晖,开始为威马寻求融资。他找到百度,对方的要求是得签一份排他性协议,威马的车得用百度的无人驾驶技术。
几个月前,在和何小鹏的谈判桌上,百度也曾提出同样的要求,但何小鹏拒绝了。而沈晖接受了百度的条件,这种排他协议,对于所有对新造车富有野心的创业者来说,都不是一个简单的选择题。
与此同时,背靠富士康和腾讯的拜腾汽车,孵化出全新汽车品牌——拜腾汽车。除了两个大企业做靠山,拜腾的另一个亮点是请来了原宝马的i8之父毕福康,并任命其为CEO。这位职业经理人之前由于在38个月内推出宝马首款插电混动超跑,而一度名声大噪。或许,谁也不会料到,这位大佬在两年之后,又跑到FF当起了全球CEO,成为贾跃亭阵营的一员。
第一批大密度的神仙鬼怪涌入新能源汽车,中国的新造车势力进入到爆发的前夜。
据统计,2017年,包括蔚来、小鹏、车和家、威马等头部企业的总融资额超过200亿元。在窗口期打开的这段时间,“不缺席”新能源汽车的赛道,成了当时风投机构的某种隐性指标。
所有新势力都在排兵布阵的档口,早在2013年就因雾霾而力捧新造车的贾跃亭,却在这一年跌入事业最低谷,他被太多的诉讼和公关危机所围困,而且情况愈演愈烈。
在贾跃亭出国的第十天,浙江广电一家媒体,前往乐视位于德清县的造车用地进行了航拍录像,视频中这片已经动工八个月的用地,几乎没有多少变化。附近一家水泥厂老板则在接受“AI财经社”的采访中表示,这里从最开始奠基的大阵仗,后来已经沦落到只剩两三人的办公室。当地人一度怀疑来采访的记者也是来追债的。
与此同时,贾跃亭在美国的私人豪宅遭到曝光,一时间盛传其背负巨额债务却依然享受荣华富贵。对此,乐视和贾跃亭纷纷在微博上回应,而贾的回复依然颇具众人皆觉我独醒的味道:“感谢又‘被富贵’了,呵呵。变革百年汽车产业的梦想,只有懂的人才懂。”
别人懂不懂的,不重要。显然,北京证监局是没搞懂贾跃亭的豪情。9月,北京证监局发布《关于对贾跃亭的监督关注函》,要求贾跃亭看到信函立即回国。但贾跃亭随即做出回应,大意是,因在美国诸事缠身,所以委托自己的哥哥贾跃民代为回国。
除了外患,还有内忧。
在FF内部,因资金链紧张,贾跃亭的控制权逐渐受到威胁。CFO斯特凡·克劳斯试图以“破产重组融资”的方式,引入印度资方,借此将贾跃亭踢出局。一个月后,贾跃亭力挽狂澜,将CFO斯特凡·克劳斯和CTO乌尔里希·克兰茨相继驱逐。
2017年圣诞节,在美国最隆重的节日,北京证监局再次给贾跃亭发布了责令,要求贾在12月31日前回国。除了证监局的催促,还有更多的理由让贾跃亭杀回国:
蔚来的首款量产SUV蔚来ES8发布,订单络绎不绝,遍布全国300多个城市;小鹏汽车再次获得弹药补给,何小鹏在准备离开阿里全职投入造车事业时,意外获得了逍遥子的投资意向,两人深谈一个小时,最终敲定合作,阿里的蔡崇信直接出任小鹏汽车董事。
贾跃亭的造车梦,已经被友商超车,国内一级市场的顺风顺水,本应让贾跃亭不是滋味,但他依然选择了稳居太平洋彼岸。有意思的是,何小鹏在拜访供应商松下的时候,德高望重的松下老板听说何小鹏要造互联网汽车,不禁哑然,问何小鹏做的生意和乐视汽车是不是一回事,何小鹏当即否认,我们不一样。
最先确信贾跃亭短期不会回国的人,似乎是德清县在乐视汽车用地附近水泥厂的老板,他果断派出三辆大卡车,将用地上那些未投入使用的钢材一扫而空。
02
2018年年初,贾跃亭急需在美国找到一块地来建厂,他选择建厂的标准只有一个,越快开工越好。为了确保后续投资能到位,他已经不能光讲故事、播PPT,他得让投资者见到工厂。
到了春天,贾跃亭如愿以偿拿到了加州汉福德的地皮。当时对接FF的汉福德城市经理,还接到北京打来的越洋电话,“小心贾的为人”,但他并没有因为这通电话而拉起警戒,在他不久前访问FF在洛杉矶的办公室时,1000多员工的正常收入和工作状态,让他没看出这个公司有什么问题。这样的画面可比电话里的忠告更能说服他。
而当时看似健康的FF背后,是许家印的“输血”。2017年底,贾跃亭托人脉找到许家印,获得了恒大20亿美元的投资承诺,后者通过一系列眼花缭乱的对赌协议,以获得FF母公司45%的股权为条件,与贾跃亭达成合作。
在2018年支付了8亿美元之后,恒大与FF签订补充协议,约定在2018年年内支付剩下的5亿。
然而,FF宣称“已经如期完成了补充协议中的支付条件”,恒大却未能兑现承诺,这也宣告了贾跃亭和许家印的蜜月期戛然而止,恒大变脸如翻书,立刻要求贾跃亭让出CEO席位,而贾跃亭也不示弱,向香港仲裁中心提出仲裁,两家公司正式对簿公堂,关系“决裂”。
不过这场闹剧的影响似乎并未波及到底下的员工。2018年的秋天,在汉福德落成的工厂车间里,贾跃亭簇拥在一大群员工中间,手扶一块巨大标语牌:欢迎加入法拉第!1300人!根据“界面”报道,当人力主管宣布这个数字时,周围员工爆发出一阵热烈的掌声。
而实际上,FF在7月就耗尽了恒大的8亿美元,此时已经陷入财务困境。据外媒The Verge报道,许多FF的供应商,已经数周没有收到付款。FF在表面的繁荣背后再一次陷入衰颓,恒大的人站出来说,就连贾跃亭仲裁所花的2000万元,都是来自恒大的投资款。
在贾跃亭颗粒无收的这个秋天,国内的新能源车发展却蔚为壮观。
李斌带领蔚来团队登陆了纽交所,成为继2010年的特斯拉之后,第二个在美国IPO的新能源车企,李斌和老婆在纽交所外深情接吻,羡煞众人;一个月之后,理想汽车也传来捷报,理想ONE在北京演艺中心首次亮相,李想极其低调,穿着朴素的衬衣牛仔裤登场,他说:“把刷存在感的东西全部去掉”,一下子立起了简朴的人设。
相比一切从简的理想汽车,刚刚获得B轮5亿美元融资的拜腾,则是一套完全相反的价值观。据“未来汽车日报”报道,拜腾当时在大量非必要物料上“挥金如土”,在上海的首家品牌店里,工作人员的制服都是德国进口量身定做的,员工名片也毫不含糊,一盒名片成本上千元。而在其北美的公司里,每个员工单日可消耗的零食花费,上限达2万美元。